胡立新诗词《贫道子-闲吟》
闲吟步松石,精忠忘机关。浮尘皆空名,妙思云林间。
这首二十字的诗,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成人”仪式:从一种现实身份过渡到另一种精神身份的完整路径。“步松石”的脚踝,跃过“忘机关”的藩篱,最后幻化成“云林间”的翅翼,构成了中国士人精神超越的经典动作。
值得注意的是动词的强度。“步”是肉身对土地的丈量,“吟”是气息对空间的标记,这是初步的仪式。而“忘”则是精神对既存世界的一次决裂。最令人心颤的是,所忘之物前冠以“精忠”——儒家伦理中最不容置疑的核心价值。这不是简单的弃绝,而是一种炼金术:以最深的忠诚,去完成对世俗忠诚体系的叛离。诗人将儒家“忠”的能量从具体对象中剥离,灌注于对更高之“道”的追寻。于是,消极的“忘”变成了最高级的、充满力量的精神选择。
“浮尘皆空名”并非虚无的叹息,而是 “忘”之后必然抵达的认知清场。它清理出广袤无垠的心灵腹地。“妙思”得以在此间生发,如云气萦绕林岫。这“思”已非逻辑推演,而是生命在解除所有名相束缚后,自然呈现的灵光与生机。云无定形,林有深致,恰是自由心灵最具创造性的状态——它无所羁绊,又扎根于深厚的生命土壤。
胡立新以“贫道子”自称,精准地点明了这种身份的自觉。“贫”在于对浮尘空名的舍弃,“道”在于对云林妙思的皈依,“子”则是承继了这一精神谱系后的新生。这首诗因而成为一份简洁的精神自治宣言:通过一系列内在动作(闲吟、步、忘、观、思),在方寸之间建立了一个既遗世独立又生机勃勃的完整宇宙。
它揭示的真理在于:最高级的自由,并非逃离所有结构,而是以精神的绝对主动性,在“忘”与“思”的辩证中,为自己重新立法。这对现代人的启示尤为深刻——在一个被无数可见与不可见“机关”编织的时代,真正的宁静或许正始于一次对“精忠”对象的勇敢重审,以及随之而来的、向内心“云林”深处的坚定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