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的影楼
朱争平
老上海的影楼是上海开埠后市井文化的独特景观。研究这段历史，有助于我们从一个侧面了解上海城市历史和社会生活的变迁。
自1839年8月法国布景画师达盖尔发明银板照相法，1840年美国人率先在纽约创办全球第一家照相馆后，随着鸦片战争爆发、外国资本主义势力入侵，照相机和摄影技术开始传入中国。虽然在中国最早引进摄影技术的是广州和香港，但上海却是开展摄影活动最活跃、发展最快的城市。在上海开影楼先是西人所为，但不久就有了国人自己开的影楼。广东人罗元佑原是上海道台吴健彰手下的会计，被革职后随外国人学摄影，成为上海滩最早的职业摄影师，并于19世纪50年代在上海开了一家专业影楼。据史料记载，19世纪中期在上海比较活跃的影楼有公泰、苏三兴、森泰、宜昌、丽珠等。至19世纪末，上海开设的影楼约50多家，大多集中在今南京东路到广东路一带。
早期的照相使用的绝大部分是玻璃底片（湿片），感光速度很慢，当时又没有灯光和其他人造光，必须利用日光，摄影室一般都在楼上开设，所以影楼当时也叫照相楼。在摄影术进入中国之前，人们要把自己的形象保存下来只能到画像馆请画师画。摄影术进入中国初期，由于照相技术和设备尚不成熟，画像馆和影楼并存了很长一段时间。到19世纪70年代后，随着摄影技术的发展，画像业逐步萎缩。玻璃干片发明后，摄影师可以走出摄影室摄影，并大规模印制所拍照片。一些反映风景民俗的照片可以向旅游者出售，摄影商业色彩日渐凸显。
19世纪80年代后至民国前，上海的影楼多达百家，其中宝记、耀华、同生等尤为出名。宝记创办于1889年，1925年停业，是当时上海地区活动时间最长的影楼。创始人欧阳石芝被时人称为“最有书卷气的影楼老板”。由于宝记几十年如一日视顾客为上帝，因而博得沪上众多普通人家的青睐，康有为曾说：“沪上之为摄影久且世而今妙者，应无出欧阳生。”创办于1892年的耀华，除了摄影技术精湛，还特别注重广告宣传，是当时做广告最多的一家影楼。耀华老板施德之还让长女在南京路跑马厅旁设耀华西号，“专拍女照，以便闺阁”，致使慕名而去者络绎不绝。开设在今福州路上的同生影楼，因老板谭京唐交友广泛，在官场中极有人脉。宣统初年，同生被聘进京拍摄光绪帝和西太后葬礼的照片。1929年出版的《总理奉安纪念册》中的照片都由同生拍摄，160幅照片生动记录了孙中山灵柩从北平碧云寺起灵到南京中山陵止的整个过程，成为今天珍贵难觅的重要历史文献。
上世纪20年代后，随着电光日夜拍照技术的使用，拍照价格大幅降低，影楼服务对象由达官显要、名伶名媛、新生豪富普及至普通市民，加之部分影楼还兼为报馆拍摄新闻照片，影楼迅速发展。当时有名的影楼有汇芳、宝芳、兆芳、品芳、维新、京华、美华等，但名声最大的还是今天人们熟知的王开。王开最早开设于北京，20年代迁移上海。它以“人无我有，人有我精，顾客至上，质量第一”为宗旨，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独占鳌头。当年，孙中山先生携夫人宋庆龄曾去王开留影。上海沦陷后，为适应拍摄“良民证”照片的需要，上海影楼又有扩展。抗战胜利后，由于美国倾销战时剩余物资，大量抛售照相材料，加之国民党接收大员到沪，富商巨贾回城，影楼畸形发展。据1948年同业公会编印的会员名册载，上海在册影楼达382家。
上海解放后，照相业经历了50年代的改组改造，“文革”十年的严重阻滞，“文革”后的恢复发展几个重要时期。进入新世纪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照相市场出现多种经济形式竞争局面，影楼也由规模经营走向集团化。目前，上海在工商注册的影楼、照相馆、摄影工作室达1000余家。
照片是一个时代的表情，是时光最真实的记忆。在研究老上海影楼发展史的同时，迫切需要我们抢救搜集散落民间的不计其数的老照片，并加以社会学和历史学意义上的解读。这应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