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存篆籀 意象字中
------胡立新的道行与他的籀篆意象书法
吴川淮/文
“国学”的道行与书法的翰墨之蕴
写胡立新，应该从国学的视野来观照其书法艺术，所以孤单地评价他的书法是有一定难度的，因为他首先是一位成果丰硕的国学研究者，而国学与书法恰恰是不可分割的，因此只能用我姑妄的所知去评价它吧。我认为，他是用自己的文化润泽着书法，用书法表现着文化、表现着学养和自己的建树。书法在这个意义上表现出精神上的修为，表现成自己的精神符号。书法在胡立新所表现的精神符号里是多样的----甲骨、金文、籀篆、简书、章草、隶书、草书等等。他用这种精神符号修筑着自己的长廊----《千字文》、《金刚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小篆论语》、《小篆道德经》、《小篆孙子兵法》、《小篆佛教三字经》、《简帛三字经》、《简帛孝经》、《金文佛教成语》、《甲骨文、金文、帛书禅联》等等。
胡立新对国学有他自己的理解与阐释，在新浪网有他的国学讲堂，他是那样的公开、那样的透明，他不是为了追随名利讲国学，他在用“国学”为自己布道，为众生布道，用儒、释、道、文学、诗词的多面来进行一种融合。在这上面，他确实是一位学问广博的“嫁接者”，一个灵魂的“拓荒者”。在那本《胡立新书文集》里，语言平易而又深入，闪烁着思想的光芒。正是这种学问上的沉淀，他才能在文化的根上找到渊源，他才会去涉足甲骨金文籀篆，溯源出远古的文字而与现代进行“链接”，在现代几乎无人涉足的“领地”挖掘和耕植着自己的“果实”和天地。他的精神是令人敬佩的！他寂寞的、深入的、孤独的探索，整合着古典与今天的“链接”，有点像在喃喃自语，这声音是清和的，这是他的幸运与宿命。
胡立新在《中国佛教书画流变与当代书画艺术创作的禅境》一文中说：“书画家在创作构思中要先虚其心，去其浊，心‘虚’即‘空’，‘空’即‘广’，‘广’则万相生，也就是心无其心，笔无其笔，无知无念。‘无知’就是禅宗的‘无念’。‘无知’就是无思，无虚，虚静，‘无念’就是不起执物（喜好憎恶）之念头。这才是达到了不为物执的‘空相’，‘空相’就是‘于相而离相’，‘念而不住’。”这句话，就本身的概念上讲，就不是一个书画家所能道明的。但这些理念，却都是书画家本身能够体会而无法表述的，这都是学问！这也是胡立新自己的写照，但他不“执着”，而是在通透，在圆融，在化解，幽深妙静之中得典雅怡情之趣。“敬亭山上谢敬亭，醉仙独坐心一闲。宜将绿雪比云液，真观回向色天空”这是胡立新在他国学讲堂上的一首咏茶诗，其中就将自己在饮茶中体会的禅意进行了表述。“醉仙独坐心一闲”是学问的“道”，是不立文字，自得其味的真。学问的深入也是对创作的滋养，所以他的书法，独标其异，别有风貌，是以他的学问作为积垫，是学问的自然“落果”，它自自然然地被胡立新“生产”出来，又重新融会到我们的现代社会之中，被审美着被鉴定着，也在被议论着……
给篆籀书法以视觉的意义
当今书法圈里非常热闹，名利汹汹，风潮迭起。胡立新有意地回避着，他不愿有太多的尘务来干扰自己，只想自己沉静下来，做真学问。所以他给自己布置了一个相当宁静的居所，读书沉思，驰翰着墨，或古典，或佛道，或籀篆，或吟诗。外面熙熙攘攘，里面则静谧安祥。从他的《文集》和国学讲堂可以看出，他的思索是多方面的，哲学、偈语、诗歌、演讲、笔记、散文……不同的情绪里，做着不同的事情，时有妙思，时有启悟，时谈佛理，时有心得。“自然而然的艺术之美，就是艺术的真谛所在，这个真谛就是‘道’，这个‘道’就是‘理’，这个‘理’就是天地万物的融合与互动，这样的融合与互动，才能真正表现人的思想美，情感美，天地美。这三美的互动，才是一种大爱，大美，这种大爱与大美又表达了社会美，自然美和人性美。大美得大和，人与天地间和谐共生，和谐发展，体现了书画艺术的和谐之美，这真是有意无意间，其趣无穷间。这就是不是‘构思’的‘构思’。”（《中国佛教书画流变与当代书画艺术创作的禅境》）
也正是这样，他的书法，既是随意的，也是相当讲究的。为了考证每一个字的写法，他翻阅了很多资料，《甲骨文字典》、四卷本的《金文字典》、《说文解字》、《康熙大字典》等等大量的古籍资料，就在他的手边。他的二十多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着很多他写过的字，他做过很多详实的笔记，无论哪一种字体，他都在系统的研究，又互相印照，一个《千字文》，他写了八种字体，这需要多少的时间，耗费多大的工夫，他更将二十余部儒、道、佛等中国经典名著，用古文字书法进行再创作，并将其裱糊成长卷，让中国文化进一步光显。他的作品，古体与异体相融，假借与简繁相叠，有的长卷竟达百米之长，从文化的价值看弥足珍贵。
我看他的籀篆书法，在视觉的变化上，有自己的想法，打破了传统篆书的匠气，其书法线条和字体结构呈现出典雅清纯的妙相。他在书写中自然地呈现出一种节奏，显出一种柔动的美。籀篆书法，本身就带有自己很强的装饰性，一经组合，饕餮优柔，飞扬跋扈。
胡立新的书法，是他治学的伸展，是有意无意的获得。国学养人，书法怡人，如何看待国学与书法的关系，有的人是模糊的，在胡立新这是清晰的。“如何才能体悟，在于修心。修其清静心，修其干净之心。去其杂念欲望，也就是说去其名色之利。进入入禅之妙。”清静之心，写清静之字。“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就现代甲骨文书法艺术的表现，可以因人的文化沉淀和个性风格，也可多元化。可以从契刻为主的书法表现艺术，提升从契刻书法艺术到用毛笔写意书法艺术相融的现代审美情趣。在其笔意上可融入其它书体之笔意。”（《胡立新谈甲骨文书法》）可以看出，他是自觉地这样写，自觉地将那种变化运用于创作。
在所有艺术门类中，书法是最说不清的一种艺术，它与国学，有“因”“果”之缘，愈进深层，愈显示文化的份量。文化的考量，甚至要超过这个时代，经时间之“河”的洗濯，显现其真实与晶莹。
回到语言本身
胡立新说：“书法家的创作过程是学习过程，也是修心的过程，是对我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梳理的过程。仅仅对素材的整理，对文字的提炼，就让我收获良多。”（《三教圆融通达 而为书法大美》）他对甲骨、籀篆书法的创作过程，也是对语言的梳理过程。书法虽然是书写的一种抽象的视觉艺术，也是中华文字自诞生之日起就相衍而生的语言艺术，因此对于每一个书法创者来说，只有先回到语言本身才能更好的理解它。伽达莫尔说过：“所有关于语言的思考总是一再地回溯到语言。我们只能在语言里思考，而且正是这种居住在语言之中的思考是语言表达给思想的及其深奥之谜。”
回到语言本身，对书法家来说，是一个比较尖锐的课题，也是必须解决的课题。凡具深度的书法创作者都有这种体会，在书写的探索中，不断在不满足中向前溯源，由楷书而行书，由行书而草书，由草书而章草，由章草而隶书，由隶书而籀篆，由籀篆而甲骨。这个循环往复，才完成了对中国文字语言形成的全部认识，也才完成了对汉字字形变化的认识。也才完成了对中国书法文化演绎的全部认识。
胡立新的甲骨书法，取笔画的方尖，造成一种横扎之势，法意于古而变于今生，如他的甲骨对联作品“岂因果报方行善，不为功名亦读书”。就是他甲骨书法中的佳作之一。对联中的十四个字，方、尖、圆各据其态，起笔“岂”字上面是象形的山，下面的“已”已不是甲骨，但可以说过去，显得调皮而随意，两边不规则的隶书也相映成趣，唯一缺憾是在下联中“功名”“读书”中的四个“口”似可作相应的变化，但瑕不掩瑜，这幅对联无论其形其意都是连贯的。借古用今，用古化今，是书法家创作的一种策略。胡立新对甲骨书法的创作有自己的独特体会，他说：“在甲骨文书法创作中，特别在长篇创作中，会受到甲骨文文字不足二千个字的局限，我认为可采用考确字、假借字、古今字、同源字、金文字、小篆字等途径解决。”（《胡立新谈甲骨文书法》）
对于胡立新的书法艺术，本文无法作出全面深刻的解读，应该给历史留出空间，应该从更高的宏观文化史观来审视，这应该是确切的。 “书画家应该首先把艺术的追求放在第一位，把提升民众素养放在第一位，把美的文化传播放在第一位。”（《三教圆融通达 而为书法大美》）在他一件又一件的经典书法长卷中，我感到传统被放大了，它带着胡立新的“道行”与书法的翰墨之蕴彰显着特殊的力量，美不胜收，其味无穷。
（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著名书法评论员/研究员 应《金融时报》文化版特约而撰
